Travel
夜来霜
0最近天气转凉,低温有时到了零下,但阳光很好,隔着窗户向外望总会产生出外面也一样温暖的幻觉。不知不觉来到荷兰一个半月,似乎没经历什么适应,就已经按部就班地生活了。早晨如果没有课,我会多赖一会儿床,让阳关把我唤醒。八点钟的时候,打开电视,边看CNN边做早饭。炒蛋,面包加牛奶,通常都是如此。宿舍在17层,视野很好,随着冬季的到来,清晨向南望去草坪和森林都笼罩在一层浓厚的雾气中,好像摄影作品中的仙境一样。这个时候,楼下的马路也忙碌起来,已经有不少人围着厚厚的围巾,踩着自行车奔向各自工作和学习的路上了。
我跟荷兰的朋友说我喜欢这里的寒冷,他们很诧异,问香港不冷吗?我说不冷,现在二十几度,最冷时也不会低过十度。他们说,sounds like heaven…我笑笑说确实,只是我已经好久没真正过冬天了……很怀念走出宿舍大门一阵冷风袭来的感觉,通透;即使在外面奔波久了手脚冰凉也不害怕,因为知道很快就可以回到暖融融的小窝。怀念看落叶,看下雪,是它们提醒着季节的变化,我也享受这种变化,有盼头儿,提神儿。
所以对我来说,冬天的欧洲也有种别样的味道,陌生中却透着点熟悉。比如那天在去London Eye的路上,National Theater旁有个小集市,卖各种食品酒水。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我同其他客人偎在街边,挤在一张露天的小桌子上享用热腾腾的牛肉苹果派汉堡,那一瞬,有从伦敦穿越到北邮斜街的感觉。再比如维也纳的mariahilfer大街,据说其商业地位相当于西单,我觉得,如果那寒冷干燥的空气中弥漫的不是cheese和kebab的香味儿,而是糖炒栗子和烤红薯,就更像了。
不过日子就是这样,过去久了会怀念,但在探索未知与重复旧日之间我恐怕还是更倾向于前者。尽管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会产生不少困难,比如语言,文化,但我想,假如能将生活的未来与过去串联成一幅流动,而且不断扩展的画面,那感觉将是多么美妙啊。
马上12月了,我盼望着在异国他乡的第一场雪。
体制化与我们的幸福生活
0站在兜子家的阳台我拍下这张照片。冬冬说,北京真大啊,这才是东四环小小的一角而已;我说是啊,三环一个圈圈,差不多就可以把整个香港的建城区装进去了。八年来,我头一次在这座城市里感觉自己是个外人,她变化太快,好像女明星们的脸,似曾相识却又大不相同。
最喜欢The Shawshank redemption里的对白,These walls are funny. First you hate ’em, then you get used to ’em. After long enough, you get so you depend on ’em. That’s “institutionalized.”套用社会学里的解释,人的个体行为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其所在的社会体制和社会组织所决定的。举个简单例子,假如社会认为女孩子30岁不结婚就是大龄剩女,那很多女孩子就会迫切地希望在30岁之前把自己嫁掉,假如社会认为有钱有权就是男人成功的标准,那么很多男孩子也会向这个目标奋进以寻求更多的社会认可。如果一个人本来并不认同一些社会做法,规则和价值,但自身在这样的环境中时间长了以后渐渐接受,依赖甚至维护这样的社会体系,那么这样的过程就可以称之为institutionalized。
这个话题我本来写了两千字,又通通删掉,终究还是写不下去了——它可以很复杂,也可以很简单,现在我想,生活简单些也未尝不好。体制化,换个词儿说,就叫“适应”。什么被定义的成功,被写好的人生,被绑架的自由,在幸福这个主观命题面前,都显得没那么重要。如果一个人适应了这个环境,并由衷地感到快乐,那他可能就是幸福的。
其实城市再大也有边界,制度再严密也有缝隙,每个人都应该有对幸福的不同理解,和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的权利。只是答应我,在买衣服之前,多逛几家店,时间还早,不多试试怎么知道哪件最适合自己呢?
2011云南实习之中甸
0从长江第一湾向北沿着江水逆流而上,大概一两个小时的车程就可以到虎跳峡。金沙江河道在这里陡然变窄,奔腾的江水与江心的这块巨石碰撞,一时水浪翻飞,激起声声巨响,6300公里的长河在这里仅有30多米宽,算是世间罕见的奇观了。可虎跳峡的旅游开发却颇有些意思,以金沙江为界,东侧属丽江,西侧归中甸管辖,于是一处自然奇观出现了两个人工景区。这两个景区规模不同,收入自然也归属各自的地方财政。
今年我们走的中甸一线,虽然旅游开发较晚,可主管部门下手不可谓不狠,炸山修路,大搞开发,旅游大巴成批成批地进,抢了不少丽江的生意,肯定也肥了不少人的腰包。
只是,委屈了老天赐给我们的好山好水,瞧瞧右侧中甸段搞开发对山体造成的破坏,实在令人痛心。与之相比,左侧丽江段凿出一条小栈道的发展方式,还算是可以接受的了。
从虎跳峡继续向北开往中甸的沿途风光非常棒,很有阿尔卑斯山的感觉。
沿途的小村落
继续向北进入小中甸,开始出现高原草甸
还有金黄的油菜花
大概又有三个小时的车程,可以到达中甸县城,迎接我们的是一场暴雨,虽然是六月底,可雨后气温只有10度左右,非常冷。我们走到很有藏区风貌的独克宗古镇吃晚餐,有一家蒸汽火锅,还是非常赞的,姑娘小伙儿的服务态度很好,歌儿也唱得好听。
次日清晨,前往噶丹松赞林寺
大殿仍然在装修,可早上松赞林寺的光线很好,金顶熠熠生辉,走进寺庙有种肃穆感。
寺庙外的湿地
经幡
伊拉纳帕海草原
我们今年中甸行程最大的变化在于没有去普达措公园,而是改去石卡雪山。据说石卡景区的负责人跟中甸政府官员有矛盾,所以政府并没有把这个景点向外大力推广,可也正因为如此,石卡才得以更好地保存其自然风貌,也更符合我们的口味。在山顶俯瞰中甸县城
群山环绕,远方隐约可见的那就是玉龙雪山
石卡山顶,可惜已经没有积雪了
石卡的高山草甸,上面长满了各种不认识的花
谁来认一下这些都是什么?
这个杜鹃我认识
还有黄杜鹃,据说是稀有品种
松萝,只有在极为干净的环境下才生长,是金丝猴的食物
沿途的风景,真的相当舒服
好像瑞士的感觉
沿途经过的湖泊,灵犀湖
吃奶的小牦牛
地上长得好像菜一样的是什么?
云南实习结束的时候,我总想做个比较,港大的教育方式与我当年在师大所接受的教育有哪些不同,有没有可能分一个优劣。然而后来我发现这不太现实,因为这样的比较本就不是在一个层面上的,就像在大理那篇文章里说的,两者的区别代表了两种不同的教育理念。或者说,采用那种教育方式只是手段,这种表现实际上取决于大学办教育的目的,以及希望培养怎样的人才。这个命题看似大,可我认为却更重要,尤其是对办学者和大学的教授来说,即使课堂实践中的琐碎细节已经足够令人忙碌,这样关乎原则的哲学判断也是不可缺少的,否则很多工作都是无用功甚至南辕北辙。正如Michael Sandel在他著名justice的课程中所说的,“…philosophy has always worked by estranging us from the familiar, by unsettling our settled assumptions…but philosophy is inevitable in our lives…”也许,跳出从前的习惯重新反思不会得到共鸣,但是,这思考的过程,已经是推动我们自身甚至文明进步的动力了。
2011云南实习之丽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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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大研古镇有着整齐划一的飞檐翘角的木质建筑群,可我始终觉得丽江与中国其他的城市有些不同。这里也有无数的游客,充斥着纪念品商店,餐馆,客栈甚至夜夜笙歌的酒吧,但同样是这里,也有人在你吃饭时莫名其妙地冲过来敬酒,小餐厅的老板与你仅仅有过一面之缘一年之后却仍然记得你,冷不丁街对面的咖啡厅里还会有人高喊“那位看书的帅哥,我妹妹觉得你很帅过来一起喝一杯吧”!在丽江,好像游人之间的距离没有那么遥远,人们身上也没有那么大的压力,总之,这里仿佛有一种其他地方所没有的轻松感。这恐怕也是我喜欢丽江最大的原因。
但是,也正如前面说过的,丽江一样逃不出中国旅游业“快餐式”开发的摧残。我们在安排路线时就常说,如果有什么还没大规模开发的地方就早点儿去看吧,再晚几年味道就变了。于是这次去了拉市海湿地,去了黎明千龟山。多么好的资源啊,可我已经无力吐槽了,上图吧。
束河古镇的水果,就在街旁的小溪中洗洗就可以捞上来吃了
束河的农田还在
玉龙雪山,总觉得栈道很不协调,更不必提上雪山的大索道
拉市海湿地,纳西人和他们的马
清晨,长江江面上呈“人字形”迁徙的小白鹭
长江第一弯
千龟山独特的丹霞地貌
千龟山
2011云南实习之大理
2从昆明到大理乘坐的夜卧火车对许多香港同学来说或许是once in a life time experience,我常跟他们讲,那辆绿皮火车背后可能有怎样怎样的故事,春运是怎样的场景,毕竟亲身经历比看新闻报道要直观得多,留下的印象也深刻得多。事实上,如果从学习知识和技术的角度出发,我们的学生出来做这个field-trip学到的内容或许很少,但这并不影响一次与众不同的旅行带给他们的眼界,思想甚至价值观层面上的改变。回想我做本科生时参加的野外实习,这其实代表了两种不同的大学本科教育思想,即General Education和Special Education,对比师大以科研为主导的野外实习,港大目前所走的无疑是前者这条路。我当然没有资格对这两种教育模式妄加评判,但从我本人的经验来看,即使我接受的是典型的special education,若干年后我脑海中印象最深的不是如何用ArcGIS,也不是那些模型和公式,而是如何理解和看待发生在我们身边及社会中的环境和资源问题,说白了大学四年读下来记住的更多是学习的思想和方法,而这些,反而是general education所强调的东西。我们这个社会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所以一定要既要有general education,也要有special education,包括vocational education,但我相信无论哪一所大学,走向其中的一个极端总是不好的。正如有的学生适合做researcher,有的适合早点儿进入企业一样,大学不应该强迫许多不同的学生接受一个统一的教育方案,而应该给学生们提供更多的空间和选择的机会,这样或许能够营造一个更适合年轻人成长的土壤和环境。
然而关于大理的旅游业,我不得不吐槽几句。这里是一个叫Linden Centre的老宅,位于白族聚居地喜洲镇。在喜洲有许多重点保护民居,都像这栋老宅一样年久失修,据说来自美国的Linden夫妇在全世界寻找了四年来到这里,认为这儿就是他们心中最理想的目的地,于是他们花了一笔钱(带我们去的马夫说是100万)从当地政府手中以40年的期限承包下这套当时已经很破旧的院子,经过在保持老宅原有风貌基础上的修缮,把这套宅子改造为集居住、学习和文化交流于一体的活动中心,目前这里由两个美籍华裔的年轻人Michelle和Frank负责经营。值得一提的是Linden Centre虽然致力于公益活动,却也是以盈利为目的的,他们的客户群都来自欧美,他们的宣传册上甚至没有中文。Michelle告诉我们,虽然目前他们并没有什么钱赚,但来到这里的客人都很开心,也很喜欢这里的宁静祥和,所以她相信“we are definitely on the right trajectory”。而相比之下我们去到另一家白族民居,那里游人如织,门口旅行大巴停了一大片,基本的流程就是喝三道茶,看表演,拍照,走人。我相信这个景点一定比Linden Centre赚钱,而作为客人,我的感受却是浮躁,杂乱和虚假,因为我看到一批演员,每隔30分钟就表演同样的一番节目,日复一日,房间中的物品毫无灵魂地摆在那里,远不如隔壁出售旅游纪念品的商铺有活力。其实我的意思是,如果历史真的一定要被现代生活所取代,那么至少请尊重历史,毕竟它辉煌过,现在仍以各种各样的形式渗透到我们的生活中,不要看到发财的机会就把它从地里刨出来,穿上现代人的衣服让它替你赚钱。这样糟蹋老祖宗的文化,太不敬。
有近千年历史的三塔,不知为什么人们要新修一个那么大规模的寺院来和他们搭配,难道不知真与假,旧与新是最难协调的吗?
走了,还是看看苍山上的花花草草心情好一些,其实我都不知道它们叫什么名字,但至少它们都是真实的
2011云南实习之昆明
0今年云南的本科生实习在行程上与去年有诸多不同,最大的区别在于为了节省经费而砍掉了南边腾冲一线,多出的时间改在昆明和丽江停留,所以我也有机会去到石林,九乡,玉龙雪山,拉市海等等去年错过的景点。自6月14日出发,26日返程,13天的时间经历了许多困难和惊喜,在苍山和石卡雪山两次徒步12公里,在千龟山从2200米的高度向上攀登到2700米,在玉龙雪山则到达4636米的人生新高度。虽然回到香港时人已经被晒得像张飞一般,两只手臂和脖子也开始蜕皮,但这一程下来有的是满满的收获和故事。亲近自然,关注环境和社会发展,也是另一种旅行的意义。
首日的行程从昆明西山和滇池开始,绿色的池水看上去还是令人心忧
经过沉淀之后其实好了许多,藻类的数量看起来似乎比去年少了一些
在滇池旁还见到一件有趣的事情。一群佛教徒从市场买来了大量的鱼和黄鳝来滇池边放生,说是行善事这一年就会顺顺利利。遗憾的是许多鱼儿下水之后就翻了白肚皮,我想是缺氧而死吧。但他们坚持认为,有一些鱼可以游到湖心水清的地方,或许可以生存下来。许多同学看到之后都很震惊,私下说这不知是“杀生”还是“放生”,我想虽然我们并没有资格去对别人的宗教行为指指点点,但单从鱼儿的生命角度出发,他们本可以找到一处水更干净,更利于鱼儿生存的地方来进行自己的活动。当然,这也给学生们上了活生生的一课——水污染的危害有多么严重。
下午在宝丰湿地则见识了云南天气的风云变幻,一时乌云压境,狂风大作,雨线清晰可见
在昆明的第二日去了大名鼎鼎的石林和九乡溶洞,我不得不说,世界级的景观,因为旅游的大规模开发,造成的破坏也是世界级的。事实上,旅游业的问题并不是画几张图,做个规划,喊喊生态旅游的口号就可以解决的,它背后隐藏的是价值观上的分歧——究竟发展重要还是保存生态完整、美学价值更重要?赚钱重要还是保护环境重要?如今“快餐式”的旅游占据着中国市场的统治地位,人们到一个点,坐观光车,电瓶车,缆车,拍照,购物之后走人,游客有照片做炫耀的资本,政府和商家更是乐得赚这些quick cash。而在我们没有学会珍惜、尊重并享受大自然赋予我们的财富和价值之前,一切保护活动在“发展”这面大旗面前都会显得异常渺小。
在如此大跨度的溶洞中建这样一个平台,来搞所谓“奇石”展销,真是暴殄天物